卡夫卡小说的艺术特征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卡夫卡小说情节中带有荒诞色彩
“荒诞”是20世纪现代主义文学最重要的创作主题之一, 也是卡夫卡小说最显著的特征。正是因为对“荒诞”的杰出表达, 奥登认为“卡夫卡与我们时代的关系最最近似但丁、莎士比亚、歌德和他们时代的关系”。卡夫卡在世时并没有认识到自己对时代有何影响, 他的创作并未得到公认, 只有很少的小说得到公开发表。充满失败感的他最后的遗言是要求朋友布洛德毁灭所有没有发表、没
有完成的小说。作为一名时代的先驱, 他是被引领时代精神的存在主义者们发掘并当作旗帜高高举起的。他在小说中体现出来的荒诞意识除了引领存在主义文学和荒诞派戏剧外, 还在现代艺术中形成一种普遍的荒诞观念和意识:“把所面对的现实理解为一种不合理状态, 不符合逻辑状态的意识”。这种荒诞感被现代文学家引入创作, 就表现为一种20世纪特有的荒诞风格的荒诞文学。
卡夫卡的小说《变形记》、《城堡》等向我们描述了一个个荒诞的情节,在《变形记》中推销员格里高尔的“变形”便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格里高尔发现自己“变形”后,起初也以为是一种暂时的现象, 他殷切地盼望今天的幻觉会逐渐消失, 他也深信, 他之所以变声音不是因为别的而是重感冒的征兆, 这是旅行推销员的职业病。但“变形”却维持到他的生命的终点,死后仍是只大甲虫。对卡夫卡而言, 采用“变 形的”手法并非只在于追求神奇, 而是在于以此揭示荒诞。
二、卡夫卡的小说主要是一种寓言式小说,不求社会生活面得丰富多彩,但求深刻的内涵包蕴其中
作者在《变形记》中使主人公变形而不是成为一个失去劳动能力的人, 这样就能使人的真实感情暴露无遗。若是对待一个人, 即使对他烦的要命, 恨的切肤, 至少作为父亲也不可能用烂苹果掷儿子, 用脚踩他, 妹妹也不可能几天忘了给他送饭。而现在面对的是一只甲虫, 一个不再能用语言表达他的情感的“ 虫” , 所以人就无须用任何虚假的态度来掩盖自己内心的厌恶之感了。甲虫使他从人的世界里分离出来, 成为一个与任何动物没有本质差别的“ 非人” 。于是, 人与人之间的冷漠关系就被鲜明而强烈地揭示了出来。在现代社会里, 这种现象似乎太普遍了, 以至于人们都习以为常, 熟视无睹, 这里作者却以一个惊人的事件深刻地揭示了这样一个日常存在。人们怎能不为之震动。虽然表面看来作品似乎是把人们引入一种魔幻般的境界, 但细细一想, 这又是何等的真实,何等的残酷悲剧。
三、卡夫卡常使用象征的或隐喻的形象来表达他对现实社会关系的理解
卡夫卡小说创作极大限度地利用了象征隐喻的意象构筑方式,以之实现外在具体形象与内在意蕴的对立统一。在卡夫卡的小说中,这种象征隐喻具体体现为三种方式:细节象征、情节象征、整体象征。所谓细节象征是指某些细节本身就具有象征意义,比如《城堡》中的主人公半夜被摇醒,要求出示居留许可证,其实是象征着无所归依的现代人被突然提醒说明自己的人生由来,解释自己的生存依据。《变形记》的主人公格里高尔无端地变成了大甲虫,其实是象征不堪生活重负的小人物的心理变异和扭曲。《乡村医生》中的医生在雪原上漂泊流离,是象征着现代人失去家园、不知所归的现实境遇。所谓情节象征,是指由小说故事情节而构建成的象征。比如《变形记》中所记叙的格里高尔的父母家人,对变成虫子的主人公从怜悯、厌烦到憎恶的情节展开,象征着家庭伦理关系在现代社会中的悲剧性情状。《审判》中的主人公约瑟夫·K从理直气壮地申诉自己无辜,到四处托人通关节,再到彻底放弃的过程,象征了现代社会中,人面对强大社会机器而束手无策、无可奈何的悲剧性命运。所谓整体象征,是指由小说整体符号性所形成的象征。比如《地洞》以一个小动物的惶惑不安象征了现代人朝不保夕、患得患失的普遍心理情状。《饥饿艺术家》则象征了现代社会中追求精神寄托和心灵自由的人与公众的疏离隔膜以及自我注定孤独寂寞、无所适从的悲剧性处境。《一条狗的研究》、《歌星约瑟芬及耗子似的听众》则象征了现代人渴望以对超验的追求而获得精神家园、心灵驻所的无限憧憬。通过以上种种,卡夫卡的小说创作终于令人信服地实现了叙事形式逻辑与历史意蕴逻辑的对立统一。
四、佯谬也是卡夫卡小说中常用的一种手法
佯谬作为艺术特点之一,主要意思是:作品中所叙述的事情初看起来是荒诞不经和自相矛盾的,但实际上却包含着某种真实性,即表面上是“非”的东西,实际上却是“是”,达到的“似是而是”的效果。卡夫卡的许多作品几乎都有这种艺术特点。《审判》第9章《在教堂里》的“在法的门前”那一段就相当典型。农民为进法律之门等了多年,在等待期间,门卫还给他一把小矮凳,和他拉家常,并告知这是专为他设的门,但他就是进不去。一直到死也未能进入那个专门为他而设下的门。在这荒诞之中,人们可以领悟到在非正义的社会里,普通农民要想沐浴到法律之光,那是难上加难。
五、为了表现世界的非理性和存在的痛苦无望,卡夫卡把荒诞作为他的最基本的艺术方法
荒诞主要是指那些照一般看法是极不合情理、不合常规的事体,为意外的无妄之灾、飞来横祸,或人突然变成了动物、动物变成了人,或人死了以后还能说话、乘船到处航行,等等。至于人们不合情理的遭遇和行为则多不胜举,都属于这个范畴。
《变形记》是一个悲剧, 可是作者在叙述格里高尔的不幸时,却采用了轻描淡写的手法, 不露声色, 不带任何感情, 不发议论也不作任何评价, 似乎在叙述一个极其平淡的故事。随着虫性的不断加重, 格里高尔开始喜欢吃腐烂的食物, 喜欢在墙上、天花板上爬来爬去。作者似乎是给人们讲述甲虫的习性和生活情状,而这和人又毫不相干。